實地探訪 | 高通的發明家文化

李根 發自 凹非寺

量子位 報道 | 公眾號 QbitAI

首次造訪高通總部，格外希望搞清楚的問題只有一個：

是什么驅動這樣一家公司，在這樣一個“偏安一隅”之地持續創新，在技術周期迭代中一次次成為贏家？

沒錯，雖然與諸多全球領先的科技巨頭一樣位于加州，但高通自創立至今，總部一直位于San Diego，發音就是“圣地亞哥”，只是出于與南美城市區分的考慮，被翻譯為了“圣迭戈”。

這是一座風景秀麗的海岸線城市，日光傾城，全年溫暖，生活安逸，節奏遠低于硅谷和紐約，更比不了北上深杭的強度。

但就在圣迭戈，Qualcomm——高通，自1985年創立之后，就迅速成為了全球無線通信領域的頭雁玩家。在3G、4G時代，高通都成為大贏家。

按照有關數據，基于高通的關鍵技術，當前手機應用和服務市場下載量已超過900億次，創造了890億美元收入，未來還將持續增漲……

而且，即便技術和產品偏底層，但像中國大眾這樣大洋彼岸的消費者群體，依然對其產品絲毫不陌生。

甚至諸多手機廠商，都以能夠率先搭載其驍龍系列最新芯片產品為榮。

在《財富》雜志最新發布的“改變世界的企業”榜單中，高通更是高居榜首。

高通有何秘訣？它又憑什么可以一次次跨越技術創新周期——甚至引領技術創新？

特別在5G時代洶涌而來之際，高通依然信心十足地宣稱自己的領先性和領導者地位。

底氣源自何方？

△高通CEO Steven Mollenkopf

一切從5G主題日活動說起

這是高通面向外部舉辦的5G主題日活動，集中分享自己當前對于這波技術新浪潮的所思所想，以及行動和布局。

其中一方面是現狀。

核心觀點歸結起來只有一個：2019年是5G商用元年。在這一年中，5G最先在智能手機和增強型移動寬帶方面實現商用部署。

目前的關鍵，在于如何加速全球范圍內的部署和商用。

高通披露的數據是，過去6個月中，全球有3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始了5G商用部署。終端方面，已經有150多款基于高通5G解決方案的產品已發布上市或處于設計之中。速度遠超4G時代。

而且2019雖名為“5G商用元年”，但發展推進還有大眾不熟悉的那一面——當下并非全部的技術標準完全就緒、只待生態玩家推出產品和落地。

5G推進的節奏，其實有明確的標準化和商用時間表，這與通信技術標準化組織3GPP（The 3rd Generation Partnership Project）的標準發布息息相關。

3GPP作為標準制定方，生態內聚集了全球各方玩家，每一項新發布的標準，都是各方力量碰撞、妥協后達成共識的結果。

不過就目前5G標準進展而言，2019年商用落地，主要是Rel-15標準下落地開花的結果。

所謂Rel-15，全稱Release 15，指的是從2G、3G、4G到5G，3GPP完成的第15個版本的標準發布。

Rel-15發布后的影響是什么？一言以蔽之，主要是通信設備商可以推出商用產品，運營商能夠著手部署網絡以及手機等終端商用。

但隨著Rel-16即將完成，以及Rel-17進一步討論制定，5G更宏大的影響，可能才剛剛展開。

這也是為什么高通強調：5G不止比4G多1G，5G也不止影響和變革智能手機，5G還會是一個全新的“發明時代”（Invention Age）。

而這才是高通在此次5G主題日活動中，談論更多的另一面：趨勢。

在5G下一步的商用中，其將覆蓋到物聯網和汽車等場景領域。

而且高通還認為，5G將推動下一代計算平臺成為可能，他們最看好的是XR領域——包含了AR、VR和MR，形態是智能眼鏡。

物聯網領域，最被看好的垂直場景包含了工業制造、醫療、智能家居和智慧城市等。

從2G到4G，集中實現的是人與人、人與物的連接。

但5G到來，物與物的連接也將成為現實，人類將真正來到一個“萬物互聯”的時代。

比如在工業制造中，工廠里各種各樣形態的機器和設備可以借由傳感器連接，5G能夠助力實現高可靠、低時延的關鍵任務通信。

于是整個流程的信息化和自動化水平都能獲得極大提高，對于成本降低和效率提升，無疑大有助益，經濟效益也將進一步提升。

汽車領域是另一個被重點關注的場景。

5G給汽車帶來的，不僅在于車內部的網絡體驗，還有車外部的車與車之間、車與行人，以及車與基礎設施之間的通信。

比如通過5G網絡，車輛能感知轉角處的車輛、行人和紅綠燈狀態，大大提高行進車輛的預判能力，提高安全性，減少交通事故，進一步提升交通效率。

并且相比更宏大的無人駕駛未來，5G先提供了高級輔助駕駛所需的基礎設施，不光能先讓一部分自動駕駛能力落地成真、被大眾體驗，還可以為更長遠的無人駕駛趨勢完成基礎設施準備。

但無論是物聯網還是汽車，之前都已“老生常談”。

對于5G，或許最sexy的莫過于新計算平臺。

除了對PC和手機的新進化提供能力，高通也看好5G催生新計算平臺的現實可能性。

產品形態就是智能眼鏡。

5G時代之前，無論是AR——增強現實眼鏡，還是VR——虛擬現實眼鏡，或者集成二者的MR——混合眼鏡，都已有產品和初步應用。

但5G基礎設施普及后，這些移動式XR設備所需要的高帶寬、低時延和穩定連接，都將得到更好支持，新一代計算平臺所需的生態基礎問題會得到解決。

接下來，人類將重復PC、手機等時代的計算平臺演進路線，催生新平臺、新生態；將來也會有一攬子的新的工作、生活和娛樂方式，并催生各種各樣嶄新的應用。

高通說，每一次這樣的時代來臨，都將是一次新發明創造的良機。

光想想PC時代帶來的互聯網世界、智能手機推動的移動互聯網應用，嶄新時代的XR就已經足夠激動人心。

況且這還是一個基礎技術浪潮疊加的時代。

5G+AI

毫無疑問，5G和人工智能（AI），就是當前最基礎、影響面最廣的基礎技術浪潮。

5G帶來連接和計算提升，AI實現計算方式的變革。

再加上較為成熟的云計算，三劍合璧，威力不凡。

5G讓海量的傳感器連接和數據在線成為可能，即萬物互聯；AI讓這些數據擁有新的處理方式；云計算則為這種大計算提供基礎。

而且在高通看來，5G還將推動智能在終端、邊緣側的實現。

與云結合，但一切實時計算又不必完全基于云計算中心。5G可以推動邊緣云普及，繁復的AI應用所需的計算和推理，如果終端側不能完成，邊緣云也能實現，智能互聯的體驗將會更可用、可靠。

實際上，關于上述趨勢，在5G之前，高通就已經明確押注。

所謂雙引擎，一方面是無線連接，另一方面就是AI。

但現在，如果要更直接地說明高通的戰略和發展引擎，那毫無疑問就是：

5G+AI。

高通憑什么？

不過這樣的趨勢，不止高通一家看好。新技術周期里的紅利和蛋糕，也不止高通一家想分食。

為什么高通認為自己依然可以在這波浪潮里成為贏家？甚至依然享有領導者角色？

在整個5G主題日活動期間，不同演講者、不同技術展示者進行了闡述和呈現，但歸結起來是3方面原因：

一是技術研發。

在技術研發模式上，高通核心是提前研發、搶先攻克基本方案，并推動其成為行業標準。這也是高通在這30多年來持續創新、成為無線通信領域贏家的核心所在。

另一方面是產品力。

高通開誠布公，稱“秘訣”就是不與合作伙伴競爭，做基礎研發，做底層和系統技術，賦能整個生態，摒棄大而全的全鏈條產業模式、垂直模式的雄心，通過技術和芯片等基礎技術賦能別人，從而在產業競爭中實現共生共贏，不爭而天下莫能與之爭。

這也是為什么諸多展會高通自己不設展臺，但卻“無處不在”，四處受邀為合作伙伴展臺站臺的原因所在；這也是高通即使在展會上設立了展臺、但展臺上大部分的面積都是用來展示合作伙伴的產品的原因所在。

最后是與技術研發和產品力相匹配的商業模式。

這是高通整個公司和商業模式閉環的關鍵所在。

高通的商業模式實際非常直接：一種是技術許可，另一種是芯片。

芯片業務的模式容易理解：采用高通的芯片來做產品；只是“技術許可”，不如芯片那樣看得見摸得著，一直讓高通遭受誤解。

所謂技術許可，即專利技術和方案付費使用。

之前因為這項商業模式，高通與魅族、蘋果都有過轟動一時的官司糾紛，也因為外界認為的“專利費和整體方案打包購買”的原因，被評價霸道和壟斷……

特別是在開源和開放當道的互聯網發展進程中，這樣的商業模式更不易被人理解。

但這也是高通工程師備感委屈的核心原因。

因為，什么樣的技術思路決定了什么樣的商業模式。

從高通創立開始，秉承的理念就是“把創新變成改變世界的能力”，于是區別于成熟技術基礎上做商業模式創新的公司——高通以核心技術突破和創新安身立命。

這種模式與制藥行業非常相似。

鼓勵發明專利、鼓勵基礎研究、提前投入巨額研發，是新技術從無到有的探索者，盡管高通一直極具前瞻性，但也可能經歷錯誤的方向，讓巨額投入打水漂。

實際上高通投入巨額資金研發、但是沒有取得任何回報的技術也不在少數……

這就跟冰山是一樣的道理：大家看得見的是冰山上的部分—已經實現商業應用和回報的技術；其實大家看不見的冰山下面的部分—沒有取得商用的技術和投資，則更為龐大。

如此義無反顧地前期投入，也就決定后期商業回報需要能夠維持這些研發投入。

所以高通的商業模式很直接，通俗理解就是：我投入、我發明，通過技術許可公開和分享發明、通過市場來為專利定價，最后與被許可方行成協作的關系。

“被許可方達到基于已經發明的技術進行創新，從而降低了行業的技術門檻，促進了行業的競爭和生態繁榮，消費者也從市場繁榮和競爭中受益。”

這樣，高通的“發明-分享-協作”的業務模式就形成了（close the loop）——高通用獲得的收入來投入下一步更超前、基礎的研發，繼續分享、協作，從而形成正向循環。

而不是互聯網式的羊毛出在豬身上——最后狗買單……

該如何評價這種商業模式？

或許一千個讀者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。

但毫無疑問，這種商業模式是高通持續創新、一次次成為新技術浪潮里最大贏家的關鍵所在。

也是背后公司文化形成的核心原因。

發明家文化

即便之前早已耳聞“專利墻”的故事，但置身高通總部現場，依然會被撲面而來的專利墻震撼。

上千個專利證明證書，裝框上裱，密密麻麻排列在大廳主墻上。

而且這還只是冰山一角，在高通園區的許多走廊、過道，隨處可見密密麻麻的專利證書、技術獲獎證書，員工辦公室亦如是。

一個高通工程師的受尊敬程度，也可以從辦公室管窺。

比如高通高級副總裁、4G/5G業務總經理馬德嘉博士（Dr. Durga Prasad Malladi），就是高通知名的發明家，他擁有4000多項發明專利，辦公室墻已“不堪其用”——只好將專利證書一箱箱堆在地上，每一次慕名前來的參觀者，都能直觀感受到其創新和發明能力。

△馬德嘉博士在辦公室

甚至他還不是高通發明專利最多的人。

除了在辦公室的展現，高通對發明專利的鼓勵也隨處可見。

比如員工名片，也會被印上發明家的title，這在其他公司和組織并不常見。并且，擁有“發明家”頭銜的員工，在高通享有很高的地位，備受同事們的尊敬。

總之，身處高通園區，這種鼓勵發明、鼓勵創新的氣氛無處不在。

而且結合高通的商業模式，這種文化也可能就是高通在時代熱潮里留得住人才的關鍵。

5G主題日活動的展區，每一個業務展臺，都是由直接負責的高管親自講解技術和應用。

但更令人驚訝的是，如果你隨口一問“司齡”，短則10年，長則20多年……在技術人才爭奪白熱化的時代里，能夠有如此高的團隊忠誠度，并不常見。

之前不少人會認為，是因為高通偏居圣迭戈，讓其員工沒有經受那么強烈的“外部誘惑”，而且海岸城市宜居安逸，更易留人。

然而根據此次實地觀察，這種“發明家文化”，才是起核心作用的內因。

因為發明家文化、鼓勵基礎技術創新，能給聰明的人才不斷有挑戰和成就感。

因為技術許可的商業模式，可以通過推動市場良性競爭，促進新技術普及化，從而促進市場的競爭和繁榮，改變每個人的日常生活……

于是，與付出相匹配的回報，還有改變世界的成就感——這樣的文化和氛圍，不就是諸多科研人員、技術工程師由衷所求的嗎？

中國智慧里說“小贏靠智，大贏靠德”，而高通之“德”，或許就是這樣的組織文化和價值觀。

如果過去我們關注了太多高通驍龍芯片的硬實力，那在基礎研究和技術創新更多被談及的當前，也是時候關注這種軟實力了。

你說呢？

— 完 —